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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捕捞一公斤梭子蟹,就会有二两渔具弃置海底?

夏裕 智渔
2024-08-29

“秋分食蟹忙”“菊花开,闻蟹来

风一吹就到梭子蟹大量上市的季节
智渔小伙伴们早已按捺不住
向菜市场伸出双手
把梭子蟹们拥入“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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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王松子

手上拿着蟹腿,嘴里唱起“蟹蟹你”~
关注可持续渔业我们也不免要想,
它们走进市场之前,会经历些什么呢?

舟山朱家尖月岙村的渔民
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故事




8月1日开渔,梭子蟹率先开捕。



每年这个时候,很多很多人会聚集在舟山的朱家尖跨海大桥上,他们趴在海边的栏杆上,望着数千艘渔船浩浩荡荡的从面前经过,奔赴东海。

岸上,一个又一个的主播声嘶力竭地对着镜头狂呼:梭子蟹就要回来了!

当一船又一船鲜活的梭子蟹从海上回到码头时,却很少有人会去想到,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下,正在布下一个巨大的密室;也正是这个越来越庞大的密室,正在构建一个“东海无鱼”的未来

渔网,是渔民谋生的工具,也是密室的构建者。当这些渔具因为各种原因被弃置在海底时,当一群群鱼儿经过的时候,一碰到就被粘住无法摆脱,直到死亡。

每年捕捞梭子蟹的流刺网船使用的专用单层刺网,是海底弃置渔具的重要来源。

在海上,渔民们至少一天要投放一次流刺网,当满载着梭子蟹的流刺网被拉上甲板时,网里试图越狱的大螃蟹用锋利的大鳌剪碎了网衣,却又被网衣把自己缠得越来越紧——这也是我们从菜场买来的梭子蟹为什么会缠着丝线的原因

对于捕捞梭子蟹的渔船来说,捕捞螃蟹对渔具的损害非常大,修补渔网要远远高于新买一张渔网的价格,所以他们基本上都使用一次性的流刺网。每捕捞一次螃蟹,下一次投放,就得换上新的流刺网。

越来越多的流刺网,以及在同一片海区作业的蟹笼船在海底投放的蟹笼等,被海底障碍物包括沉船、岩底礁、遗弃货柜、弃置渔具堆积物等引起相互勾挂缠绕,虽然大部分被带回岸上拆解处理,但总有一小部份的流刺网最终在起网的时候被渔民留在了海底

“鱼儿是有记忆的。当这块区域弃置渔具越多的时候,就会形成一块死亡区域。慢慢的,有些鱼儿会避开这些区域。”舟山市普陀区朱家尖街道月岙村渔民俞善海老大说,海底越来越多的弃置渔具,让近海的渔业资源下降,所以,渔船出海捕捞越捕越远,从以前只需要从家门口出发一两个小时到现在的十几个小时后才能下网。

越来越多的渔船离开了舟山海域,数百条岱山蟹笼船更因此北上江苏大洋港。一位蟹笼船的许老板说起离开的一个原因,“海里飘着大量的流刺网,海底越来越多的弃置网具,让我们在海底的蟹笼作业的环境越来越糟糕,只能选择离开。”

最近,舟山市绿色海洋生态促进中心发布了一段《渔场幽灵——舟山沿岸局部典型水域水下弃置渔具调查实录》纪录短片,浙江省海洋水产研究所潜水员在中街山列岛水下拍摄时,不到5分钟,潜水员就拍到了被弃置的渔网。







画面里的解说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当流刺网被海底障碍勾挂后,渔民不得不选择丢弃。同时,一张被弃置的渔网,足以杀光一片礁区的游泳生物,让渔民陷入无鱼可捕的窘境。

“几乎每一次起获螃蟹都会有勾挂情况,渔网里除了螃蟹以外,还会拉上不少的海底垃圾和弃置渔具,一些死去的鱼虾蟹缠在上面,散发出浓浓的臭味。”月岙村另一位船老大余海波说,因为有限的渔船空间,渔网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渔民们只能把这些垃圾再次丢回海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海面之下,密室越来越大,鱼儿越来越少,渔船越捕越远。

“鱼类被海底密室无谓地消耗,活着的鱼儿也在被海洋里的塑料粒子包围。到了今天,海鲜对我们来说,吃进去能不能放心?”浙江海洋大学客座教授、舟山绿色海洋生态促进中心主任王依欣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探访月岙村

运输船把梭子蟹送回来的时候

也会把废弃的网具带回来







朱家尖岛北部的半月形避风良港,也是舟山最具代表性的蟹流网作业村,“月岙蟹”因为以重网捕捞,能捕捞海洋更深处的梭子蟹,是舟山公认品质最佳的梭子蟹。

进入朱家尖月岙村前,可以看到低矮的山坡下,一望无际的大海边,有一片很大的空地,里面是一座座网具堆成的小山,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的蟹腥味。

这是月岙村老佃房沙滩解网场。烈日下,十多个操外地口音的劳动者正在网场里工作,其中大部份是老人女性。

一位姓许的大姐正在支起的遮阳棚下干着活,额头上一颗颗的汗珠淌落。她的身前堆着一堆堆缠绕在一起的渔网,麻利的用剪刀把渔网中的绳具、网衣、浮标、沉具等分解出来,分别堆放。“浮标、沉具和绳子都可以重复利用。”她说,不能再利用的是这些都缠绕在一起、占比最大的一团又一团的白色网衣,“这些网衣都很细、很脆,成份是尼龙,我们解离出来后,有专门的人会回收,可以做成塑料颗粒。”

许大姐是安徽人,今年40岁,租住在朱家尖大洞岙,来舟山很多年了,干过很多活,比如螃蟹季在舟山国际水产城扎蟹。“扎蟹的活辛苦点,赚得多点,但是季节性比较强。干这个活的话,工资是计件的,解一张网4元钱,一般一天能赚一两百块钱,如果手脚快的话,多的时候能挣300多元。”

她说,解网的快慢跟网有关,一般来说,十多分钟就能解一张网,但是如果一大堆网都缠在一起的话,那么就很困难,可能一天也搞不定多少张。“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张废网,有些人可能就直接不解了,回收就以更低的的价格回收。”

许大姐每天早上4、5点钟到解网场干活,晚上7、8点钟回家。她倒是不担心家里的事情,因为儿女都大了,暑期都在这里,能自个做饭能照顾好自己。“干这个活的话,累也蛮累,但是比较自由。舟山本地人基本上吃不消,不愿意做这个活。”

在这里解网久了,许大姐也了解这些渔民回收回来的网具情况,说这些网具不仅不值钱,还很费钱。“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一张网分解出来的东西,就值几毛钱,但是船老大贴钱都会把它们带回来,听说光运输费用就要上千,还不算我们的人工费用。据船老大们说,这些渔网不能留在海上,留在海上的话,海洋环境会越来越差,螃蟹也会越来越少。”

一座座渔网垒成的小山前,面前的一堆网具分解完,她又拉过一大团网具。一边干活,她一边说,“虽然大部份的渔网都带回来了,但是也有挺多的渔网因为在海里被各种东西缠住了,不得不留在了海里,听说对海洋环境污染很大。可是,除非大家都不吃螃蟹了,不然这样的污染还是少不了的。”

许大姐说,8月份开捕后,网具最多,“运输船把螃蟹送回来的时候,也会把废弃的网具带回来。因为渔网刚刚在海里捕捞过螃蟹的,算是很新鲜,网里还有臭鱼、烂蟹、鱼类沾在网里的肢体,在八月的太阳暴晒下,一只只蛆虫爬在网里,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这段时间工作条件其实还算可以,虽然天气热,但是苍蝇也少。等下过雨后,解网场里的苍蝇卵孵化,这里将是苍蝇密布。”

另一位正在解网的、脚上有点残疾的大叔说,“我们在这里吃午饭,都是要跟苍蝇抢吃的。”


船老大:
我们渔民也知道要环保
实在拉不上来的渔具才留在海里


顺着解网场往里走,经过一排排的厂房,又是一大片空地。在一排隔离的围栏外,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




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大棚子,一张张渔网舒张着,湖南人瞿师傅和老婆宋大姐正在织网,把洁白的网芯和绿色的绳子织在了一起。

瞿师傅是个老船员了,等到8月1日就要随船出海,现在反正闲着,就帮老婆一起织织网。“老婆织了那么多年的网,我看着也学会了,就帮她一起干干。白色的是一次性的网衣,因为细脆,很容易断裂或被缠住。每一次起网后,这一批渔网就算是废弃了,船老大会把它们拉回船上,运回岸上。网衣需要买新的,其它的都可以继续重复使用,跟新的网衣编织在一起。”

舟山市普陀区朱家尖街道月岙村渔民俞善海老大说,月岙村的船老大都会把那些废弃的渔网拉回岸上,不管是花多少的代价,“我们渔民也知道怎么去环保,除非是实在拉不上来的渔具,那只能让它留在海里。环保这一块,其实还是看个人的素质,在海上,不排除一些渔民直接把渔具丢在海里,因为拉回岸的成本都是船老大承担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的捕渔人,赚钱不好赚。”

俞老大20多岁就当了船老大,他回忆说,以前的渔船跟现在比,船很小,网具也不多,只有几百张网,那时候鱼好捕,出门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捕捞作业了,海里根本没有什么弃置渔具。“后来,渔船大了,船上一顶放的网从几十张到现在的上千张。海里的渔船、货轮也越来越多,海洋里的障碍物也越来越多,比如沉没的货轮、渔船,还有那么多的渔网废弃后就留在了海里,有单拖网、双拖网、流刺网、还有各种废弃的蟹笼,这些东西在海底滚在了一起,越滚越多越滚越大。”

“我们的流网很脆,一天放下的网也很大很长,很容易跟这些障碍物相互勾挂缠绕。如果碰到大潮汛,这些障碍物勾挂到的更多。被勾挂住后,就很难再拉上来,只能被迫遗弃海里。像我的船的话,运气好,一年丢弃几百张网,运气不好,上千张都有。

月岙村另一位船老大余海波说,蟹流网船和蟹笼船都是在同一片海域捕捞梭子蟹,流网投放在海下,或者沉到海底。而海底往往又有蟹笼船投放的大片的蟹笼,两者之间会相互勾挂,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底的环境越来越糟糕,到后来几乎是每一网次都会有勾挂发生。“每次起上螃蟹的时候,旧网具和其他海底垃圾也都会被带到网里,上面还有很多早就死去腐烂的鱼蟹,这部份的垃圾大约占了鱼获的20%左右。”

船老大们说,蟹流网损坏遗弃率及其对环境的长期影响超过任何一种其他作业方式

在嵊泗枸杞岛,曾活跃着一批深海采螺人。但是,自从深海采螺被明令禁止后,他们下海,便以帮助其他船只清理海底缠住的东西为主要收入,一般来说都是以弃置渔网为主,比如锚被缠住,螺旋桨被缠住等,船只无法启动。

俞老大说,村里不少渔船都有螺旋桨、进水阀等被流网缠住的经历。“没办法,只能找水性好的‘水鬼’下海解开。‘水鬼’们收费不便宜,我们一般都叫本村的渔民,让他们搭乘运输船到被困船只海域。解一次流网的话,收费5000元算熟人价,收费一万一次也不算贵。

凭良心说,现在的舟山渔场海底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海里的东西,一年比一年多。”俞老大叹了口气说,“我们船老大所能做的,就是不计成本的把能拉上来的流网尽量拉上来,带回岸上卖给收废品的。平时的话,看到海上有能拉上的各种障碍物,我们也会尽量拉上来,但是,单靠我们这些渔民,能捞上来的都是些小零小碎,大的障碍也实在拉不上来。要是政府发动带回来就好了。”

余海波说,能够把随着捕捞作业捞上来的海底垃圾带回岸上的渔船非常非常少。“就算我们船老大有这个环保意识,手底下的船员也不大愿意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垃圾又臭又脏,另一方面也是渔船上没有地方好存放。对于很多船员来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不大愿意去做。


弃置渔具生产的塑料颗粒
一年产值可以上亿

20多年来,月岙村的老人们日子过得不错,年年有米发,有油领,还有出去旅游的机会。

福利的来源,是船老大们带回岸上的弃置渔具。这些渔具承包给了月岙村老年协会,再由老年协会分包给另外的老板,像许大姐这样的劳动者,则是给老板们干活。

“这是船老大们给本村老年协会的福利。我们中间过个手,主要是赚一点人工费的利润,一年多的话差不多有20-30万,给本村的老年人们发点福利。”月岙村老年协会会长颜祥和说。



一个网具,主要由网衣、绳具、浮标、沉具等部份组成,其中,最大的是消耗是塑料网衣,属于一次性消耗,其他都可以回收利用。

颜祥和说,所有的东西其实还是属于船老大们,老年协会做的事是找人解网,解出来的绳具、浮标、坠子等还给船老大们,网衣则由专门的收购商加工为塑料颗粒,然后再生为其他塑料制品。“这笔钱也是船老大们的。”

月岙村老年协会副会长王小毛说,这些网具又分两种,能够把绳具和网衣都完全解离出来的,网衣的价格能够卖的高些,如果解不出来仍旧缠在一起,算是没有什么回收的价值,价格就很低。“另外,像破损的浮标、沉子这些,那就完全没有用了,只能扔掉。”

这个事情,老年协会一做就是二十多年。最近几年,很多人盯上了这块蛋糕。

王小毛说,去年开始,外来的收购商以高价把老年协会踢出了局。“他们给船老大出的价格比我们高多了,今年老人们的福利就下降了很多。”

王小毛有点失落,但是也能看得开,毕竟船老大们也是想能够多回点本。

从渔民们的角度来说,一次性流刺网的全年维持费用就接近单船总成本的三分之一。一年下来,光解网产生的人工成本的利润就能达到20-30万,足可见产业规模之大。而在月岙村,还有一个传奇人物,被村民称为“小高”、并认可为月岙村村民的的安徽人高从华。

“小高最早来我们村的时候,他是个捡破烂的,也就是从网衣回收开始,到现在开了一家环保型旧塑料造粒企业,主要就是对网衣进行加工再生为塑料颗粒。”王小毛说。

50多岁的高从华是浙江洁海森塑业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的法人,人黑黑的,个头有点瘦小,看上去很是敦厚。

二十多年过去,他从“小高”变成了“老高”。对于老年协会对他的称呼“小高”,他感到亲切。“刚到月岙村的时候,我才20多岁,老年协会的老人们都已经5、60岁了,我一直是他们的‘小高’,也把月岙村当作第二个家。”

老高的经历,比想像中更传奇。

20多年前,他跟老乡到舟山打工,什么苦都尝过,“你们想像不到的苦。”一开始,他借了700元钱买了辆三轮车,以踩三轮车为生。因为舍不得租房子,他跟老乡们睡马路、睡水产城码头,“有时候还会被人赶。踩三轮车的话,一天能赚个20、30元,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勤快,一年后,手头才慢慢有了点钱。于是,他开始收废品,收渔民丢弃的网具,“网具是塑料做的,那时候舟山还没有回收塑料的厂子,我们就卖到外地,只要有点利润就收就卖。”

老高从沈家门墩头码头收废品起步,在月岙、在沈家门、又到岱山、衢山等渔村收网衣,一个个村跑,一个个村收。慢慢的,他想做大,不满足自己只收只卖。“别人可以把网具做成塑料颗粒,我们也可以。就这样,我在外地跟人学着干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开了一家塑料厂,主要做废渔网造粒。”

这一年,是2009年。

2020年,老高在定海北蝉成立了浙江洁海森塑业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主要还是收废渔网,通过生产线热处理再生成塑料颗粒。

“一开始,以月岙村的废弃网衣为原料再生的塑料颗粒每年在几百吨左右,这些年越来越多,基本上有2000-3000吨。”老高说,“其实,废弃网具最大头的是岱山衢山岛。衢山岛上的渔民以帆张网船为主,渔网可以重复利用,但是一年的话还是会产生不少废弃渔网,加上岛上渔船多,一年下来也有几千吨废弃渔网可以回收。”

从捡破烂到自己开塑业环保公司,老高生产的核心一直是渔民的废弃渔具。按照他的预估,整个舟山渔船上的弃置渔具能生产的塑料颗粒至少在1.3-1.5万吨以上。

一个村的弃置渔具达到近千万产值,整个舟山的弃置渔具及与其相关的产业产值可达上亿,庞大可见一斑。

同理,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下,无数弃置渔具形成的密室正越滚越大。


每捕捞1公斤梭子蟹
会产生103克弃置渔具


在月岙解网场,舟山绿色海洋生态促进中心主任王依欣与他的同事们顶着夏日的太阳,站在一座废弃渔具垒成的小山前,一颗颗汗珠从这个67岁的老人额头不断淌下。

塑料污染在我们生活中就像瘟疫一样,仍在肆意地蔓延,并深刻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生产与生活。而与之相应的渔区所面临弃置渔具的塑料污染治理问题非常严峻,除了漂浮在水中的渔网无时不刻在消耗着渔业资源外,对包括回收的旧渔具塑料网衣在内的废塑料回收处理,更是成为全球仅次于气候变化的第二大焦点环境难题。”

去年8月,王依欣带着团队对舟山中街山渔场弃置渔具进行调查,通过采用无人机结合船艇巡航的岛礁港湾的现场观察、典型岛礁水域的水下调查及回收拆解渔具的调查实录视频摄制、特定对象的座谈访问、历史资料收集整理、线上线下的问卷调查等五种方法,反映当前舟山渔场弃置渔具的真实现状。

“弃置渔具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隐蔽在水下,所以,非渔业从业人员及一般社会公众很难了解或感知到弃置渔具威胁的真实存在,近十年来,逐渐增多的航行事故、资源衰竭、渔业事故的纠纷处理等,其实背后都存在海底弃置渔具的影子。到了今天,弃置渔具已成为一种全球性的海洋生态环境灾难及一项事关方方面面的重大民生社会问题。”

根据绿色海洋生态促进中心发布的调查报告,月岙村老佃房沙滩解网场这个总面积将近3万平米的场地,承担了月岙全村76艘蟹流网渔船的网具回收工作,一年需要回收处理的旧网具湿重总量在17万吨左右。综合多位船老大提供的96%的旧网回收率,月岙村每年会在海上留下旧网具将近6800吨,其中旧塑料网衣将近1900吨,每吨网衣的海域展开污染面积为0.14平方公里。如果把这些网具展开,面积将多达870平方公里,相当于12万个标准足球场,超过舟山全市陆域面积的一半以上。而这仅仅是月岙村一地一年产生的弃置渔具的数具。







一组数据显示,舟山有971艘流刺网船、273艘蟹笼船,作业船只数量是月岙村的10倍以上。而通过比较月岙村年梭子蟹产量,全国的作业渔船不会低于5700艘,每年弃置在海底的旧网衣塑料垃圾不会少于14.47万吨。

王依欣解释说,如果按照舟山渔场上述水域以往年产18万吨梭子蟹产量估算,那么,每9.7公斤梭子蟹进入菜市场,就会产生1公斤海底弃置渔具垃圾,也就是每捕捞1公斤梭子蟹,会产生103克(二两多)弃置渔具

弃置渔具除了对海洋生物的游泳动物一类可能产生长期的致命性危害、对海洋生态安全构成严重危险、加剧船胉航行事故发生概率以外,还有社会层面对人类健康的恐慌。

“鱼都在这样一个被塑料粒子包围的环境里,你对吃进去的鱼还能放心吗?”王依欣皱起了眉头。

在舟山,很多人也看到了这一点。

舟山市海洋与渔业局调研员刘舜斌说,塑料是海洋环境污染的大问题,占了污染总数的85%,其中一个重要来源就是渔业捕捞使用的网具。因为塑料的污染,整个海洋面临很多的航行事故,鱼类面临着灭绝的危机。“舟山渔场原来是中国最好的渔场,当年我们捕鱼都在家门口,但是舟山渔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化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捕捞过度,但是污染也是造成渔业资源变化的一个重大的原因。”


出路在哪里?


7月25日早上9点,朱家尖月岙村老年协会会议室,一场由舟山绿色海洋生态促进中心举办的“促进弃置渔具再生利用”宣导、演示会活动正在举行。

会议室里,舟山市、区、街道的专家型领导、浙江海洋大学教授、省海洋水产研究所高工、渔民代表等齐聚一堂。

“以前,我们依赖于废塑料热处理回收,回收过程中,碳排放是一个很大的难题。那么,怎么在进一步改善海洋、海岛生态环境的同时,提升蟹流网村生活环境品质的同时,降低渔船生产成本,增加渔民时间收益并为弃置渔具低碳治理?”

张刚是王依欣请来的“出路”。

张刚是安徽憬钰环保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我和我的研发团队都是环保志愿者,这些年一直在琢磨废塑料回收再利用的事。”张刚说,团队研发了“用全自动分选设备从生活垃圾提取废塑料”等技术,并拿到国家专利证书。

前一天,他在王依欣邀请下来到舟山,在月岙解网场随意捡取了废弃网衣、绳具等100克,通过带来的实验室小型实验器皿以添加催化剂的化学方式进行转化,最终产生了130克汽柴油混合物。



“弃置渔具转化成新型燃料油完全可行,除去一些杂质后,转化率在70%-80%之间,油品的综合参数可达到柴油国Ⅲ、国Ⅳ标准。”张刚说,他们企业是把无法再回收的废弃塑料转换成油品的环保型企业,“废弃渔具转化成油品的成本大约在5000多元一吨左右,按照目前的油品价格,每年需要至少7000吨以上的弃置渔具,才能够维持持续运营的经济效益。”

“废塑料转换为油品,从经济效益角度来说,其实跟高总的热处理回收差不多,返还给渔民的经济效益是一样的。最大的区别是,高总的企业是生产型企业,而我们是环保企业,环境效益不一样,我们是低能耗低污染。

王依欣非常期待这个结果,为此,他想把老高和张刚拉在了一起,一个作为20多年致力于弃置渔具回收的企业,另一个作为高新环保技术企业,两者合作可以解决弃置渔具处理的低碳回收问题,并且最大程度降低渔具二次回收处理时的环境污染程度。

“弃置渔具旧塑料价值低,转运成本超过产品价值,所以只能作为在地化处理。如果能够实现规模化产出让弃置渔具旧塑料转化为新能源燃料,那么不仅能够为弃置渔具找到一个好的出路,也在未来为海洋生物找到了一条活路。”

对老高的废塑料热处理来说,废弃旧塑料渔具生产出来的塑料颗粒变成新的塑料,称为一种再生,但是对张刚来说,原来的旧的塑料以新的生命的形态出现,那么可以称为“重生”。

王依欣想的很远。他觉得,弃置渔具在“重生”后完全可以达到一个海洋生态环境的“闭环”的效果,有望解决海洋塑料长期性污染大难题。

“弃置渔具旧塑料取自于大海,我们希望再将再生及重生的产品回归到海洋,服务于渔业及渔民。比如将旧塑料的物理利用应用到海洋牧场人工沉礁的构筑物中,提高构筑物性能,延续塑料产品生命周期;再比如通过低温低碳回收处理技术将之转化为新能源燃料,让我们的每一艘带回以上渔具垃圾的渔船优先、优惠得到更多新能源燃料,以降低生产成本,增加渔民收益。”

王依欣说,这么一来,渔民在捕获渔货时带上的20%的海底垃圾,因为其本身的价值,也有望被渔民带回岸上,而不是再次丢到海里

“另外,因为渔业资源的衰竭,以及船员难找、工资过高等情况,导致约20%的渔船滞港停产。这部份的渔船完全可以组织成立志愿者专门清理队伍,在海上打捞垃圾予以相关补贴。这样一来的话,海底的弃置渔具也可能会被络绎不绝的带回岸上,而越来越少。”


橙柿互动舟山频道主编|夏裕



END
本文转载自「橙柿互动 舟山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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